晚安!女儿立春欠人家的钱物,人死人家憾事了
1952年党员梅天凤正在研究一份遗书。遗书具体内容如下:
“爹娘在上:
女儿立春问候了。女儿的死期将至,却仍有几件事情放不下。女儿不愿欠人家的钱物程立春,人死帐不烂。只要爹娘替女儿还清,女儿就没有人家憾事了。
账目如下?
欠上台村老凤家清酱一瓶;欠同村王庆友姑爷棉花二斤;
欠城中‘清风客栈’的打尖饭钱一元五角,欠乡亲刘春儿枣面一斤。
以上账目望二老一定替女儿还了,越早越好,免得人家惦记。
女儿又上:或是账目有误晚安!女儿立春欠人家的钱物,人死人家憾事了,二老还账之前,还要查实账目,不要还错了人家。再,万分感谢我在狱中结识的程姑娘,给爹娘带去女儿的最后这封信。
晚安!
女儿立春叩拜
民国三十七年秋上”
这是梅天凤姐姐梅立春留下的亲笔遗书,就在不久之前,姐姐惨死在了保密局的枪下,每每想到此事,梅天凤就伤心不已。
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一份普通的遗书,但作为老党员,梅天凤觉得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她告诉公安民警,这份遗书疑点重重,里面肯定有姐姐留下的隐秘信息!
梅立春巧破连环计
1948年10月29日清晨,遍体鳞伤的梅立春走出了国民党监狱。
临走之前,她带着镣铐,对狱友们说:“解放军就要进城了,保定以后就是穷人的天下。就算今天被枪毙了,我们也是胜利者!”说罢,当即唱起了国际歌,缓缓走向了刑场。
狱友们失声痛哭,为失去一位重要的地下党员伤心不已。
一支30人的国民党特务压着梅立春到了南关大桥上。为了防止地下党半路劫走犯人,保定保密局提前一个晚上安排好了明哨暗岗。保密局老狐狸马凯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故意放出去口风,将在傍晚枪毙地下党梅立春。
梅立春一声不吭,脸上残留的血迹还没有干透。她看了一圈周围的国民党特务,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砰!砰!”
一滩红色的鲜血流到了保定河里,染红了半边的河水。一代革命烈士梅立春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等到地下党傍晚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南关河岸上烈士梅立春的遗体。
梅立春在1935年打入军统后潜伏了十二年,一个老地下党怎么会被国民党保定保密局发现呢?
1943年,经营烧饼铺子的孙於鑫娶了一个媳妇。这个媳妇了不得,她可是保定城里有名的杂耍团老板梅三娘的女儿。两个人的婚礼也非常简单。孙於鑫拉着一头毛驴把新媳妇驮到了家里,事儿就算成了。
保定城里的日本人太狠毒了,公开办婚礼太危险。婚礼之后两个人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梅立春继续跟着母亲外出表演杂耍,她的丈夫每天都在烧饼铺子里做烧饼。
孙於鑫并不觉得简单。在邻居钱吉祥的影响下,孙於鑫悄悄加入了地下党。卖烧饼这个职业便于外出办事。孙於鑫经常外出,与天津的地下交通员接头。1948年8月份,孙於鑫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军统的特务抓住了。
保定城外的一处土坑里,保密局特务马凯旋带着白手套,拿着铁锹。孙於鑫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要是再添上最后一把土,地下党孙於鑫就被活埋了。
“姓名?”
“孙於鑫。”
“身份?”
“保定地下党交通员。”
“任务?”
孙於鑫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
“与北平的交通员接头。”
马凯旋觉得孙於鑫这么怕死,何不趁着机会顺藤摸瓜,一举消灭中共保定市委。孙於鑫在最后关头服软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看着狼狈不堪的孙於鑫,特务马凯旋露出难得的笑容。
1947年之后的一年半时间里,保定市委发动群众,组织学生游行,抗议国民党的增税政策。国民党保密局头子毛人凤要求马凯旋尽快消灭保定的地下党。然而马凯旋他们每次精心准备的抓捕计划都会落空。
队伍里肯定有共党分子,马凯旋召集心腹开会。保密局的几十号人被怀疑了一遍,唯独梅立春等几个重要岗位上的特工没有引起疑心。
马凯旋知道,梅立春是军统特工中的老资格,明面上给军统效力,实际上在国共两边利益均沾,算是双面间谍。这一次毛人凤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尽快揪出局里的叛徒。
让马凯旋没有预料到的是,保密局北平站打入地下党的特务已经暴露了。用不了多久孙於鑫叛变的事情就会被保定市委知晓。所以必须尽快利用孙於鑫。至于他是真叛变还是假叛变都不重要了。为了保险起见,马凯旋还是准备再次试探一下梅立春。
第二天马凯旋通知梅立春给北平站特务发电报,我们已经抓获了地下党特派员,两日后将押送到北平站。
梅立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没有思考太多。如何救出这个特派员,避免他被敌人杀害才是最重要的。梅立春接到消息后没有犹豫,她把情报送给了保定市委书记杨昆平。希望保定市委的同志能想办法解救被捕的革命同志。
杨昆平得到情报后,分析了一番。目前城里的国民党力量还很强大,在城里动手难度太大。城外的很多农村地区已经被我军民控制。既然保定保密局要把特派员押送到北平,最好的方法就是半路拦截。
主意确定后,杨昆平带着地下党党员和一队游击队救人。大家决定在押送队伍出了保定城,快到通州的地界上设置埋伏。杨树沟是一处低洼地,一面环山,一面丘陵,是保定到通州的必经之路
第二天下午三时,在杨树沟等候多时的游击队员看到了保密局特务押送“特派员”的汽车。汽车行驶到杨树沟的时候,司机发现前面有两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就让两个特务下车去搬走石头。
特务正在推石头的时候,一阵密集的枪声送走了他们。押送的国民党特务很快就被打死,众人打开了后车厢,在里面找到了被塞住嘴巴的特派员。显然这个倒霉的特派员挨了不少的毒打,还被绑住了无法动弹。
大家赶紧解开绳子,带着“特派员”快速逃离事故现场。说不定很快特务们就会摸上来。市委书记杨昆平看到被救回来的特派员,心里很高兴。他在情绪激动之中忘记了和“特派员”对暗号。
孙於鑫被游击队员救了以后,化了妆,跟着杨昆平到乡下躲避。叛徒孙於鑫急于完成上级指定的任务,便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借口说保密局的特务们已经掌握了保定市委的人员名单,很快就要发动袭击。希望市委的同志们能一起开个会,想想办法或者赶快转移。
孙於鑫的行为引起旁边老交通员小庞的警觉,为什么特派员孙於鑫会这么着急要求保定市委开会呢?
交通员小庞做事一向谨慎,他没有把这事告诉保定市委,而是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杨昆平。杨昆平正忙着处理其他事情,为解放军攻打保定收集城区国民党驻军信息。他便把审查交通员的任务交给了梅立春。梅立春约定和特派员见面,上级给的暗号“永定长安”
第二天按照约定,梅立春和特派员来到保定城区一处巷子里。梅立春和孙於鑫见面了。
“同志,请问永定怎么走?”梅立春见到自己丈夫,明知故问。
孙於鑫知道自己被抓几天了,上面的暗号已经更换,但是不知道新的暗号,只好赌一把。
“不去永定,大姐,我是汾河来的。”
特派员孙於鑫试探着回答道。梅立春立刻就知道孙於鑫是个叛徒。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男人居然参加了军统。
不过梅立春没有马上拆穿,她准备找个地方解决掉这个特务,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孙於鑫见到梅立春准备带她去见保定市委,然而走的方向确实越来越偏僻,决定先下手为强。很快埋伏已久的保密局特务们围住了梅立春。
“梅处长,跟我们走一趟吧。”梅立春被捕后关押在监狱里。狡猾的马凯旋决定长线,钓大鱼。他自导自演,首先安排保密局特别行动队押送梅立春去北京接受调查。半路上又安排特务们伪装的“保定市委敌工部锄奸队”解救了梅立春。
“锄奸队长”赵化文救回梅立春后,表示解放军马上就要攻打保定城了,保密局准备对关押的和暴露的地下党下死手,希望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保定市委。和“老军统”梅立春比眼力,赵化文还嫩了点。
“武工队居然和市委没有联络渠道,这不正常。”梅立春心中想到,又看了一眼锄奸队的武器装备,青一色的汤普森冲锋枪。再看看这些“锄奸队员”,个个膘肥肉厚,哪里像是生活困窘的敌后武工队。
“小同志,你的枪借我一用。”梅立春一把夺去了身边“锄奸队员”的枪,挟持了赵化文。梅立春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就晕了过去。原来狡猾的赵化文还安排了精锐特务当暗哨。看到队长被挟持,特务打晕了梅立春。
“锄奸队长”赵化文见事情败露,把情况汇报了上去。保密局头子马凯旋听到后破口大骂:
“猪!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地下党员、军统资深特工梅立春第二次被关进了国民党监狱。
保定保密局副看守所长岳智柔也是个地下党。看到梅立春被抓了两次,他明白这个军统女人绝对不简单,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帮她一把。岳志柔利用自己的身份给看守下了毒药,打开监狱放了梅立春。
梅立春被救以后,仔细梳理这几天的事件。情况变化太快,很多端倪需要梳理。自己被捕前一天马凯旋曾给过自己一份名单,上面是北京地下党叛徒的详细信息。按照自己暴露的时间推算,马凯旋早就怀疑自己了。
现在这一份名单已经到了党组织手里,如果不尽快送出消息,这份名单必定会给北平地下党造成极大损失。可是自己住处的电台早就被保密局的人收走了,与保定市委联络的交通站也关闭了。如何才能送出这个紧急信息?
当天夜晚,程立春悄悄回到保密局保定站电讯处,自己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电讯处的每个房间、每个电台、夜班值班情况梅立春都非常熟悉。
她看着门口站岗的两个小特务,“小兔崽子,老娘一手带出来的手下怎么可能拦得住。”梅立春利用换岗的间隙,悄悄溜了进去。她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发出了最后一次电报,把这份假名单曝光了。
发现保密局电讯处传出无线信号,马凯旋立即派人包围了这个地方。在一片漆黑中,马凯旋带着十几个特务包围了梅立春。
梅立春静静地坐在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心中已经没有遗憾。
“马局长,都老朋友了,那么紧张干嘛。”四五个特务打着手电,破门而入。
梅立春很快就被控制了。
马凯旋对这个自己的老搭档彻底失去了耐心:
“老朋友?姓梅的程立春,你个贱人!”马凯旋一巴掌打了过去,梅立春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破了相。
“你我信仰不同,既然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
“带走!”
梅立春留下夺命遗书
梅立春第三次被抓进了国民党监狱。被关押的地下党看到梅立春又回来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马凯旋把梅立春的事情报告给军统头子毛人凤。毛人凤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这位得力干将。他站在办公桌旁边,心情一上午无法平静下来。临近午饭的时候,戴笠签发了决议:枪决军统高级特工、保定保密局电讯处处长梅立春。
梅立春在监狱里受尽了酷刑。重庆渣宰洞江姐遭受的酷刑马凯旋又用在了梅立春身上。整整两天程立春,变成了血人的梅立春死不开口。同一个牢房的“犯人”看了都心惊胆战。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地下党这么硬,难道信仰就这么厉害?
地下党员梅立春受了严重的伤害,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但是结合自己暴露和上一次天津地下党覆灭的情况,梅立春发现地下党里肯定还有特务,其中刘丰和乔万久的嫌疑很大。可是如何把这个情报送出去呢?
梅立春看着身边这位保定师范学校的女学生,她遭受毒打的也不少,心里有了主意,就写了一封遗书。被杀害的前一个晚上,梅立春把遗书交给了女学生。这个女学生的名字叫程黛琴,也是个国民党的特务。
保定解放后,程黛琴被释放。她把遗书交给了保定市委秘书迟家川。后来这封遗书几经辗转,才回到了真正的主人,烈士梅立春的妹妹梅天凤手里。
梅天凤看了遗书之后觉得不对劲。
大姐遗书中的“爹娘二老”,可是娘早就牺牲了,这里的“爹娘”除了党组织也不会有别人了。后面的四笔欠账是当时地下党的联络用语。
“欠上台村老凤家”一句的意思,上台村人刘姓最多。公安局去上台村做过调查,并没有一个叫老凤的人。大概这里暗指的人应该叫“刘丰”或者“刘峰”。
“欠同村王庆友姑爷”这句话中,王庆友确实存在。他的女婿名字是乔木山,一直贩卖白酒,没有贩卖棉花。难不成是“乔酒”?
“欠城里客栈打尖钱”,大姐明面上是保定保密局电讯处处长,不缺钱花,所以不会跟客栈赊账。尖的谐音就是“奸”。
第四句“欠刘春枣面”也有深度。刘春是粮油店老板,他交代说并没有借过梅立春枣面。姐姐这一句什么意思呢?枣面是保定一带穷人过年的细粮。红枣挖去枣核后晒干,再碾成面粉状。过年的时候和荞麦面或者玉米面混在一块,当细粮吃。
所以“枣面”也叫“细面”。这一句应该是指“细”字。
把遗书的前后联系起来,姐姐是想告诉保定市委,组织内部有两个汉奸晚安!女儿立春欠人家的钱物,人死人家憾事了,他们的名字叫刘凤和乔酒这样一来,“越早越好,查实账目”的意思就是要尽快查实自己的判断。
至于程黛琴,梅立春早就看出来她身份可疑。一个普通的女学生怎么可能和要犯关在一起,其中必定有鬼。让“感谢程黛琴”的意思就是调查程黛琴。
果然公安机关调查之后发现,保定市机关中确实有一个叫“刘丰”的人。他曾经是地下党的交通员,1934年被军统抓住后叛变,之后被派回到地下党当卧底。他在抗日战争期间隐藏的很深。被抓的时候是公安局档案科的科长。
另一个特务的名字乔万久,是刘丰的下线。他们曾经给军统通风报信,让保定市委在解放前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还诬陷了交通员陈帆。解放后乔万久在一家工厂当车间主任。
和梅立春同一间牢房的程黛琴也是刘丰的下线。她利用这封遗书成功进入党组织内部,当上了保定一学校老师。
梅立春心思缜密,她利用自己掌握的军统情报和地下党情况,分析之后才发现这个巨大的隐患。梅立春干了十多年地下工作的,是个老军统。
她决定利用眼前这个“红旗特务”传递情报。只是保定解放前后,局面混乱,梅立春的遗书三年之后才回到了妹妹梅天凤手里。
随着这个惊天大秘密的揭开,三个隐藏的特务公安局科长刘丰、灯泡厂车间主任乔万久和学校老师程黛琴受到了应有的审判,他们曾杀害过不少共产党员,先后被判处死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革命烈士的在天之灵不会放过罪孽深重的国民党特务。他们终会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