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理成章的意外结局和合情合理的逻辑假设

几个月前看完《解忧杂货店》就想来写一段,一时懒劲上来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家的‘鸡汤文’不错,等多看几本小说再写不啻更圆满?”。顿时对自己将顺着作家发现更多好作品的想法傲娇不已时,捎带把写字的事情忘到了脑袋背后。

没想到的是,日子像上滑动的书页一样倏然地翻过,在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然裹挟着我囫囵吞枣地走到封底。书看了几本,如果再不兑现爬格子的任务,就真的被自己打脸了。当然写出来的东西八成是前言不搭后语,估计也会被人打肿脸我是一个小说家,都是打脸,给别人打应该更刺激些吧,先伸左脸吧,不够今后再补上右脸。

从3月份开始算起到5月底,一共看了东野圭吾5本书,分别是《解忧杂货店》、《白夜行》、《嫌疑犯X的献身》、《秘密》、《放学后》。

这几篇悬疑小说像是给了人一把钥匙,引到门口,我掏出钥匙,对准锁眼,左边拧拧,右边转转,推进去拔出来,就是没有办法打开。我抓耳挠腮地想,一切都这么合理,钥匙上的每个凹凸卡口对对住了,就是听不到门锁弹开那“铛”的一声。在烧脑与脑补中,在代入和转换中,在疑惑和回味中,顺理成章的意外结局和合情合理的逻辑假设碰撞得火花四射。每每谜底揭开,我不但为颠覆而震撼的逻辑所折服,而且不得不承认自己脑子盛得一半是面,一半是水,左一想粉尘弥漫,右一想浑水泛起,左思右想就变成一团浆糊。

一、蒙太奇的构思及拨乱的时间轴

不同于传统作品的固定主角视角,《解忧杂货店》和《白夜行》这两本小说每个章节都以不同角色为第一视角来叙述故事。这些主角是在旧杂货店等候天亮的小偷三人组,是怀揣音乐梦想的流浪歌手,是替父完成遗愿的杂货店主儿子,是因家庭破产跑路而对颠覆世界观的“保罗·伦农”,是一辈子背负命案矢志缉凶的警察,是受雇调查疑犯却遭灭口的私人侦探。每次进入一个新的章节,角色代入让我借用宿主的眼睛,在这个交叉时空中,捋顺线索、厘清真相,以凑齐这一小块的能指示通路的拼图。等看完大部分内容的时候,我会发现兜里已经揣了七七八八形状、颜色各异的拼图。我信心满满地的拿出皱皱巴巴的拼图,打算合体召唤神龙时,白烟升起,出来的却是一条摇头摆尾小蚯蚓。

作为东野圭吾的非典型的作品,《解忧杂货店》展现了他超然的时空观和不拘体例的写作才能,在一个废弃的旧杂货店后院,他指尖轻触便能随意地将时间表盘调来拨去,让我在四十年的岁月星河来回飘荡。

故事的开头,因为偷的车抛锚,只能在天亮之前暂避废弃杂货店里的三个无业青年,无意中在店门口的邮件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于过去的咨询信。原来在四十年前,这是一家为人答疑解惑的杂货店,晚年丧偶的店主因一封封求助的来信,重新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觉。因缘际会,店主去世之后的来信,穿越时空来到了他们的手中。被人信任和需要的感觉,包围并慢慢的感化了他们,因此顺理成章的意外结局和合情合理的逻辑假设,他们开始提笔,以“浪矢杂货店”的名义回信——尽管错别字不少,语气也粗鲁不文,但是回信的字里行间,他们和浪矢雄治一样真诚倾听、诚恳解答。店内暂避的几小时,三人组回复了三十二年前“月兔”、“鱼店音乐人”、“迷途的小狗”的数封来信。故事的最后顺理成章的意外结局和合情合理的逻辑假设,浪矢雄治写好最后一封回信交给四十年后他未来的三位接班人,过去和现在在平行时空中完成交棒。这一棒既是故事的句点,也是三人组的起点:自我救赎,让他们重拾良知、勇气和自由。

二、此间烟火气

如果不反复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这是一篇穿着休闲散文外套的悬疑小说,我随时都会有可能停下来试听每一首提到的歌曲,揣测剧中不经意的一声轻叹,唏嘘为信仰而奋不顾身的纵身一跃。这些小说,仿佛是一个装满彩色糖豆的罐子,里面堆满了蓝色的孤独、白色的信仰、黑色的恐惧、灰色的屈辱和红色的爱情,打开盖子,永远不知道将会拿到哪种颜色的糖豆,于是我闭上眼睛一颗颗地放在舌尖去包裹、融化,滋味从轻柔到浓烈地在知觉的味蕾上绽放,如此曼妙而恰当。直到睁开眼睛,才发现只剩下我抱着空罐子不肯撒手。

《嫌疑犯X的献身》的主角石神暗恋着对门离婚的邻居靖子,每天绕路去靖子工作的便当店买便当,只为看一眼靖子。一天,靖子母女失手杀死了前来纠缠他们的无赖前夫,石神煞费苦心地制造另一桩命案,切断了弑夫命案和靖子母女的一切联系。当案件即将按设定尘埃落定时,石神最后一封信上轻描淡写的告白,却一遍遍地敲击靖子那脆弱的情感和良知,以至于“她从未遇到过这么深的爱情。不,她连这世上有这种深情都一无所知。石神面无表情的背后。竟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爱。”。故事以不能说的爱恋为开头,以不能承受的爱恋为结尾我是一个小说家,石神单纯的情感、靖子复杂的人性在共同对抗外界的角力中相互慰藉又相互羁绊。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位朋友在第二学位毕业论文的时候,特立独行的选择对《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中的福尔摩斯做人物性格分析,导师不以为然的说:“从来没有人会对侦探小说的人物性格进行分析”,朋友马后炮般拍着腿地告诉我说;“我当时真该说那是他们见识不够”。

不管是侦探小说也好,悬疑小说也罢,高明的作者大概就是这样,不拒土壤,不择细流,在每一个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心细如发,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读者抽丝拨茧时洞明一切,显然东野圭吾属于这一类。那些跳跃的情愫、心思、话语,那些绘声绘影的披头士的酒吧、电影、旋律,那些被命运红线系起来的偶遇,一个不安分的悬疑小说家将这些言情小说才有的要素排列组合出鲜活的即视感,不多不少、不肥不腻。咦我是一个小说家,怎么越来越觉得像村山上春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