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公元前十四世纪，甲骨文中就出现了类似「阴阳」的概念。在这些铭文中，「阴阳」仅体现在昼夜有无日光这个自然现象上，白天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而明亮，谓为阳，晚上没有太阳而黑暗，称之阴。
随着时间的推移，「阴阳」也开始对自然界中其他对立的事物进行定义，比如天为阳，地为阴；男为阳，女为阴。
到了孙武所在的春秋时期，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的著作《道德经》将「阴阳」的含义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老子认为，首先，「阴阳」是相互依存的，事物皆有阴阳两个方面。
△ 老子《道德经》·明嘉靖时期顾氏世德堂刊本
其次，「阴阳」之间的变化是相互的，宇宙间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福祸、成败、敌友都可以相互转化。此外，「阴阳」的本质是一样的，最终将归于一统。任何事物都有发生、发展到衰亡的过程，必须掌握自然规律，做客观的判断。
辩证统一的「阴阳哲学」，一直影响着东方的思维模式，这其中，孙武的军事理念，也同样渗透着「阴阳」的法则。
孙武一直在强调「对立互补」的平衡理论思想， 但在《孙子兵法》中，他却并没有使用任何和「阴阳」有关的术语，而是用「虚实」来陈述相似的概念。
△ 《武经七书》孙子卷
《孙子兵法》对「战斗」和「制衡」，「战」与「不战」进行讨论和分析，全面诠释「虚实」的本质。其中主要的概念和规律有三：
其一，完整的对立互补兵家的思想主张，构成了事物的存在。任何当前的局面，都是一个暂时的平衡，一段停滞期代表着所有自然元素（比如，混乱与秩序，能量和物质，空间和时间，精神和身体）以及其他力量互补的对立，彼此相生相克，缺一不可。
其二，这些对立互补的元素，导致自然一直处于变化的状态；但是也正因对立互补，对于战场的形势以及未来的走向，在当下也是可以做适当的预测的，因为所有战争中的事项之间都是相互关联的，这种规律是确定的。敌方有弱项，就必然会促使己方的长处尽可能地展现出来。
其三，所有元素之间对立互补的关系，保证了自然的稳定，在战斗时要避免在一个方面过度地冒进和退缩，打破平衡。即便己方兵强马壮，也要在战略上做到细致，否则势必在绝对优势中暴露弱点。
同样，己方处于劣势，也不能失去斗志，要从精神状态上竭力稳住军心，将所有的元素都拧成一股绳，成为自己最强大的力量，以抵抗敌军。
△ 班固像
对于「阴阳」「虚实」法则的理解与运用，兵家诸流派各有侧重，由此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军事观点。到东汉时期孙武：阴阳与虚实的辩证关系——对立互补的本质，班固所著《汉书·艺文志》中，首次根据兵法家不同的思想风格，将他们分成四大派，即著名的「兵家四派」，分别为：兵权谋家、兵形势家、兵技巧家和兵阴阳家。
「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兵权谋家，即战略家孙武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其主张治理国家、对待百姓时应当采取常规的方法进行；而对待战争，应当使用非常的手段，出奇制胜。
兵权谋家兼有形势家雷厉风行的气势，也兼有阴阳家的神秘莫测，更兼有技巧家的实用，注重使用心思计谋，是各流派中最为全面的。此派著作，《汉书·艺文志》著录有十三家，二百五十九篇，现仅存三部《孙子兵法》《吴子》《孙膑兵法》。
△ 《武经七书》孙子卷
「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兵形势家，主要看重战术方面的运用，其用兵强调「速度」，如迅雷疾风一样，攻势凌厉，行动迅速兵家的思想主张，后发却能先至，进、退、聚、散，变化无常。
《汉书·艺文志》列举了《楚兵法》《项王》《魏公子》等总共十一部此派著作，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尉缭子》。
「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利攻守之胜者也。」兵技巧家，着重于士兵训练方式优化、武器装备的创新与改良等基础、实际的军事事务；其所认同的战争之法在于强化士兵单兵作战的能力，认为士兵应当有过硬的拳脚功夫，使用器械得心应手，熟用弓、弩、刀、剑，以求攻守之胜。
《汉书・艺文志》收录了此派的《纪效新书》《伍子胥》《鲍子兵法》《剑道》等著作，共计十三家，一百九十九篇。
△ 《武经七书》
「阴阳者，顺时而发，推行德，随斗击，因五胜兵家的思想主张，假鬼神而为助者也。」兵阴阳家，着重研究与战局相关的地理、天象等环境因素，主张「顺应天时而用兵、观察 星斗转移而知吉凶、依据五行之相生相克、假借鬼神而用兵」。
兵阴阳家的理论，实际上是在「阴阳五行」的框架下孙武：阴阳与虚实的辩证关系——对立互补的本质，多种术数形式在军事理论和实践中的运用或延伸；一切在军事上借助「鬼神之力」的方术，都可以归 入「兵阴阳」的范畴。《汉书·艺文志》收录该流派兵书共五十三家，七百九十篇，如今皆已失传。
「阴阳、技巧之书，今已尽亡。权谋、形势之书，亦所存无几」虽然《汉书·艺文志》中收录的「兵家四派」著作如今大多数已经失散，但流传下来的，依旧对现代军事思想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这些历经千百年形成的思想结晶，虽然流派不同，但其核心皆遵循着同一 个法则——自然辩证的「阴阳法则」。只有掌握事物之间的联系，才能看清战争形势，从而才有可能「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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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罗兆良
节选自知中
特集书003《孙子兵法指南书》
C O N T A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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