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1.7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男四号子夏上场,子夏也是了不起的孔子学生,子夏在“四科十哲”中属于“文学科”。“四科十哲”是后人的总结,《先进》中对孔子的高徒进行了分类和褒奖:“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这说明子夏因其在古代文献研究方面的成就早就列入了孔门十大弟子的队列了。
忧郁的另派子夏先生
卜(bǔ)商:字子夏,生于公元前507年,哪年死的史料无记载。小孔子44岁,跟曾子一样属于孔子的晚期弟子。被后世尊称为“卜子”或“卜子夏”。春秋末年晋国温地人,也有人说是卫国人。
今山东省巨野县有其嫡系后裔。估计中国姓“卜”的,甚至行“朴”的都会说自己是子夏的后任,这就跟姓孔的都说自己是孔子的后代,姓肖的都说是萧何的后代,姓曹的都说是曹操的后代一样。中国人都会给自己安排个伟大的祖宗。中国姓氏文化很有意思,有时候我就想啊,按照现在大家的族谱来推理的话,古代那些普通百姓都绝后了,大家都是名门之后,都是贵族出身。这个很好玩。不像日本、美国等国家的一些姓氏,一眼就知道你祖先是干什么的,比如“田中”、“松下”、“费歇尔”、“安德伍德”,种田的、打渔的、砍树的,多明了啊!当然,中国人也有拿职业名做姓的,那就一定是“官职”,比如乐正、司马等等。
子夏性格忧郁,“好与贤己者处”,满腹经纶以“文学”著称。子夏当过官,曾为莒父宰。他还提出过“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的思想,你是不是以为这句话也是孔子说的?子夏还主张做官要先取信于民,搞好官民关系,然后才能使其真心愿意效劳。在孔门弟子中,子夏并不像颜回、曾参那样恪守孔子之道。他是一位具有独创性因而颇具异端倾向的思想家。这方面他跟宰我类似,但宰我是属于“言语科”的,话多爱说。子夏关注的问题已不是“克己复礼”,而是与时俱进的当世之政。因此,子夏发展出一套偏离儒家正统政治观点的政治及历史理论。
子夏为学时,因常有独到见解而得到孔子的赞许,如其问《诗经》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一句,孔子答以“绘事后素”,他立即得出“礼后乎”,也就是礼乐产生在仁义之后的结论孔子民生思想,孔子赞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以言《诗》已矣。”孔子要夸谁有思想就说:啊!小子不错啊,可以跟老师我一起谈诗了!在《论语》中,孔子夸子贡的时候也用到了“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看来有资格跟孔子谈诗的人并没有几个。但孔子认为子夏在遵循仁和礼的方面有所“不及”,曾告诫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论语·雍也》)子夏才气过人,《论语》中保留了他的许多著名的格言,如:“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百工居其肆以成其言,君子学以致其道”;“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这些我们后面都会讲到,先按下不表。
孔子去世后,子夏至魏国西河(济水、黄河间)开堂讲学,传播儒家思想,还做过崇尚儒学的魏文侯的老师。《史记·儒林列传》说“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厘之属,皆受业于子夏。”子夏晚年孔子民生思想,因丧子而哭瞎了双眼,本来就洗个忧郁的子夏失明后更喜欢离群索居。他还特别不善于理财,经常被钱财所困,可以说他的一生是满腹经纶,穷困潦倒。唐玄宗时,被追封为“魏侯”,宋代时又加封为“河东公”。
学《论语》要注重系统性和思想性
本章的内容,传统解释是这么说的:一个人能够看重贤德而不以女色为重;侍奉父母,能够竭尽全力;服侍君主,能够献出自己的生命;同朋友交往,说话诚实恪守信用。这样的人,尽管他自己说没有学习过,我一定说他已经学习过了。”这种解读方法问题比较多。读《论语》时要特别注意整体性和思想性。首先,把子夏所说的话编在上一章“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的后面,实际是对上章孔子思想的进一步发挥。子夏认为,一个人有没有学问,他的学问的好坏,主要不是看他的文化知识,而是要看他能不能实行“贤贤”、“孝”、“忠”、“信”等传统伦理道德。只要做到了后面几点,即使他没有学过文,但他已经是有学问、有道德修养的人了。所以,将本章与前一章联系起来阅读分析,就更可以看到孔子教育重在德行的基本特点。在读《论语》的时候最好不要一章一章分割来读,每一篇都有一个主旨。分章批注是宋儒开始的一种分析解读方法。容易让学习的人一字一句地去理解原文,但也很容易把原文的整体性破坏掉了。其次,我们读古文一定要进入古文的意境,前面我们讲过“代入法”,要把自己代入到当时的环境中去理解,你就当孔子、子夏在对你讲。你就是孔子的学生,子夏的同学。第三,我们要分析人物性格和学术思想,他会不会这么说,是否符合主角的性格和思想。
我对本章的理解跟传统的解释存在三处重大不同:贤贤易色;事君能致其身;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宋儒对“贤贤易色”的歪解
先说“贤贤易色”,把这个“色”字解释成“女色”,接着就只好牵强地把“易”字解释成“轻视”,于是就成了尊重有贤德的人,不喜好女色。这是典型的宋儒的解释方法,宋儒对中国最大的破坏力就在于严重轻视女性,视女性为老虎。见到个“色”字他们就紧张了,必扑灭之。估计他们看到“颜色”、“色彩”这些词的时候也会想到“男女关系”。恨不能像避讳皇上的名字一样,把“色”字从世界上铲除。这说明他们自己内心是多么的龌龊,是多么的见色起性。跟吸毒的人一样,不能见那个“毒”字,我曾听一个吸毒的人说,他走在街上假如看到“坚决打击毒品犯罪”之类的标语,马上就犯毒瘾了,根本扛不住。佛家也讲戒色,佛家的“色界”原本就是“物质界”,是教大家不要被物欲所控制,要跳出物欲这个色界子夏:孔子的“四科十哲”与“文学科”,后来就被引申成了女色。《心经》中最重要的话“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跟“女色”只有半毛钱的关系。这半毛钱的关系就是“女色”也是大千世界物质界形形色色的“色”的一种。再说春秋年代也从未歧视过女性,那时候还是讲男女平等的。孔子在《礼记》里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男女平等,男女那点事跟饮食一样同等重要。儒家还有一句重要的话“食色性也”,出自《孟子·告子上》:孟子与告子辩论,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食色性也是告子的论点,一个生活问题,一个性的问题。所谓饮食,等于民生问题,人活着不能或缺的东西。男女问题,是人类繁衍的重大问题,人生就离不开这两件事,孔子不会叫大家轻视女色,子夏也不会有这个意思。
“贤贤易色”即便不是“轻视女色”的意思,又怎么证明就是“改变脸色”的意思呢?理解古文,别搞得太复杂,“易”原本就是“变”的意思,比如《易经》的“易”说的就是变化之道。“色”原本就是态度、脸色。另一方面,《论语》中十多个用到“色”字的地方都是讲脸色的重要性,如:“子夏问孝,子曰:色难……”这里是讲对父母要有好脸色。你怎么不解释为“给老爸找个美女比较难办”呢?“君召使摈,色勃如也。”君主召孔子来接待宾客,孔子必脸色庄重矜持。总不至于是“色心大发”吧?还有“享礼,有容色。”举行仪式的时候,面部表情要有和色。“有盛馔子夏:孔子的“四科十哲”与“文学科”,必变色而作。”是说别人用丰盛的饭食招待,一定要改变脸上的表情并站起来表示感谢。孔子对“周礼”有近乎疯狂的苛求,要求人们在不同的场景要露出不同的表情。这就足以说明,子夏的本意是见到贤德的人要改变脸色,露出尊敬的表情来表达对贤能人士的敬意。
事君能致其身
把“致其身”解释成“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是宋儒愚忠思想的体现,孔子可不背这个黑锅。孔子虽然对“周礼”近乎疯狂变态地推崇,他是觉得“周礼”可以作为救周的稻草,但孔子从来就没有为君主去死的愚忠的观点。如果有的话,他在鲁国为官,都做到了大司寇,看到国君和季氏被齐国送来的美女迷惑而不上朝理政,怎么不去以死力谏,而是赶紧离开鲁国,到别的国家去找工作。“事君能致其身”是与上句“事父母能竭其力”相衔接的“互文”写法,前后句意思都差不多。也就是侍奉父母和君主尽心尽力就可以了。比如说“秦时明月汉时关”你就不能分开解读为秦朝的明月汉朝的关隘,而应该理解成秦汉时期的明月和关隘。
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生硬地解释成虽然他说没学过,我也一定认为他学习过了,这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我觉得这就是犯了一字一句去翻译的毛病。没学就是没学,非要说人家学过了,也很牵强。我们说“把他当做有学问有道德修养的君子对待”不是更好,更符合原文的意境吗!古文都讲究精炼,能少一字就绝不多一字,你按照字面去生硬地解释很多时候就会搞得很别扭。我们只有读出其隐含的意境,才能真正理解古人的思想。
萧闲堂主曰:
敬贤事亲竭其力,敬君信友致其身;
无论文献学未学,我必敬之君子行。
【注释】
(1)子夏:姓卜,名商,字子夏,孔子的学生,比孔子小44岁,生于公元前507年。孔子死后,他在魏国宣传孔子的思想主张。
(2)贤贤:第一个“贤”作动词用,尊重的意思。第二个贤是名词,指贤者。贤贤即尊重贤者。
(3) 易色:传统的解释有两种;一是尊重贤者而改变好色之心;二是看重贤德而轻视女色。这种解释太牵强。应该是“改变脸色”,要用尊敬的脸色去看贤者。
(4)致其身:致孔子民生思想,意为“献纳”、“尽力”。这是说把生命奉献给君主。
(5)学:为人处世的学问,不是文学,不是知识。
【译文】
子夏说:“一个人看见贤德之人应该马上露出尊敬的脸色来表达对他的敬意,侍奉父母,能够尽心竭力;服侍君主也能够全身心投入;与同志和友人交往,要言而有信。能做到这些的人,即使他从没学过文,我也一定把他当做有学问有道德修养的的君子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