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经典不同于精彩，人挑书，书也挑人
文/听潮
以前在推荐10部短篇小说的时候，提到自己的观点：经典不同于精彩，人挑书，书也挑人，书和人之间讲求的是一个缘字，一切阅读皆可是随性而为，无需刻意，自然而然。
此次我是来推荐10部优质的中篇小说的经典文学阅读，想到此中关节愈觉有趣。你想啊，当年我读到一些心心相印的书，可以说是一种机缘；而今朝，我本也无茶无酒相待，可还是有远方的朋友，穿越时间跨越空间来阅读这篇文章经典文学阅读，与我对坐交谈，这又何尝不是冥冥之中有诸神之手在作牵引？缘，实在妙不可言。既然如此，来了，就坐下看看。
1、张承志《黑骏马》
和史铁生一样，张承志，也是位可以说是用生命在写作的作家。每次读他的散文或者小说，总会被他那博大的胸怀，深沉的情感，和深邃的思想所触动，《黑骏马》就是这样的他的经典作品。故事以散文的笔法来叙述，情节并不复杂，节奏也相当舒缓，在一条主线下随着人物意识娓娓道来，壮美辽阔的草原、深邃平和的风俗、简单明亮的青春、绚丽多变的爱情等一切在你的面前自然而然的展开。读完之时，关于命运的思考，关于人生的抉择，关于爱情的错失，关于母亲的理解，关于时代的烙印，关于文化的冲突，关于人性的矛盾，关于内心的救赎等等，全都会扑面而来。最后，我们也会觉得如同那个迷失的孩子，会找到自己的根，解开命运的枷锁，好像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了，但耳中却偏偏出现这样的蒙古古调：黑骏马昂首飞奔呦跑上那山梁，那熟识的绰约身影呦，却不是她！
2、[德]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
这是少年时代喜欢的为数不多的外国作品之一，不知道为什么拿破仑一生最喜欢的小说就是这一本。小说文辞华美，语言诗化，写景状物技艺精湛，优美的田园风景直如亲见经典文学阅读，读起来就像倾听悦耳的音乐一样美妙。但这部小说最为人称道的，还是通篇采用书信体写成。书信，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像是莽莽苍苍的人间神之手上所遗落的秘密。以书信体写成的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叙事、描写、抒情和议论，我们能够直接走进他那颗跃动的、敏感的、柔软的内心，倾听他的言谈笑语和欢喜悲哀。少年的维特，理想远大，渴望爱情，希望人世间美丽的，正义的，光明的，然而现实中很多事情确实丑陋的，邪恶的，阴暗的，心中美好梦一步步破碎，早些年还能寄情山水的他，最后终于选择了一个自己认为美好的归宿。从这方面讲，维特的烦恼，不仅是他个人的烦恼，也是一个时代的烦恼，同样还是我们年少的憧憬、苦闷和烦恼。人，就是这样长大的吧。
3、余华《古典爱情》
余华写书，向来都是摒弃一切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将一切藏在冷静的叙述中，也因此落得个没有文采的评价。但是如果读过《古典爱情》，方才知道那些只是他的一种风格而已，一反常态的，《古典爱情》的文辞居然是清丽隽美的。而故事呢，可以说是余华版本的聊斋了。落魄书生，富家小姐，功名利禄，纯挚爱情，荒冢枯杨，变幻世事，如梦人生……想想似乎也在聊斋里司空见惯了，但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种题材的小说时，心中总会有种异样的憧憬。然而不同于蒲松龄的版的聊斋，余华版的聊斋来得更神秘莫测些，本觉得像是虚幻的世界，竟然是真实的；本道是真实了，但后来发现一切竟如镜花水月；而当你真的淡泊名利看透生死的时候，却又见到了小姐惠的魂灵；但当你觉得有重逢可能的时候，早已是泉下之鬼的小姐惠却神色悲戚地说：小女子本来生还，只因被公子发现，此事不成了。真真假假，幻幻真真，一切显得更扑朔迷离起来。是不是人生中有些梦是不能醒的，抑或是有些梦是不该做呢？分不清，道不明，也真因如此，便有了一种很特别的味道。（提示：文章有暴力残酷片段，胆小者慎入）
4、[日]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
早些年的时候，我看书也经常会“因人废言”，到后来不再执着之时，也就看到了这篇《伊豆的舞女》。小说讲的是少年时代的那种朦胧、纯真而后又破碎的情感，清新、唯美，感伤。而当主人公最后泪别爱人，说那一刻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的时候，总有种奇特的感觉，其实我们每个人不也是因一个人，一个事，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突然就觉得世界不同了吗？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此文的“物哀”。唐朝时，日本派了无数遣唐使学习中国文化，然而唐诗中对东瀛文学影响最深的并不是李白和杜甫，而是白居易，东瀛人不仅得了他的清新自然，也因自身特质和他相印证得了一种忧伤，称之为“物哀”。也因着这一点，全文总有一种不知为何若有若无的伤感。
5、三毛《哭泣的骆驼》
三毛之名，华文世界早已传遍。那个偏执的女子，无论是生活，行走，还是爱情，留给世人的都是无尽的传说。在她的诸多作品中，《哭泣的骆驼》可以说是让人非常震撼的一篇。看过的朋友也许会说有点像散文，但三毛就是有把小说和散文打通的奇特本事，很多文章的文体文学界都难以定论，我说归类为小说又何妨呢？和她的诸多作品一样，此篇文章依然写的是她日常生活中的人，和亲身经历的事。朋友因信仰不同遭邻里歧视，她悲悯；青年为自由作不切实际的奋斗，她同情；游军统领将恋人托孤于她，她承担；民众的在局势变幻中表现的狂暴和畏缩，她悲哀。只是像拉着家常一样娓娓道来，然而在你面前却历历如绘。一场战乱，将世道人心写的淋漓尽致，但是其中的哀伤、悲怆，实在是令人难受，而她却偏偏不写自己，只说：风，突然没有了声音，我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屠宰房里骆驼嘶叫的悲鸣越来越响，越来越高，整个的天空，渐渐充满了骆驼们哭波着的巨大的回声，像雷鸣似的向我罩下来。
6、李碧华《诱僧》
提起李碧华，可能还是很多人陌生，但若提起《霸王别姬》、《青蛇》……估计大家就非常熟识了，这些自然都是出自她的笔下。在她的诸多作品中，非常喜欢的这一部《诱僧》。这是一部充满禅机，直指人心的天才之作。故事的背景是玄武门之变那一段大唐血色往事，然而异于大多数作品最后不约而同地对李世民开创的大唐盛世歌功颂德，李碧华却以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人物来探究人们幽微的内心。当洞悉内情的一颗棋子，被弑兄杀弟逼父的皇帝所通缉之时，他所能做的只有逃避。人生有可逃处，据悉是空门。成了和尚本该六根清净，一尘不染，但朋友的背叛，道义的亵渎，母亲的惨死，情人的温存，红尘的欢愉，这些都让他执意求道的他不但不能开悟反而更起魔心，对整个红尘俗世都会起怀疑。然而，何止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皇帝的人们自然也更不会放过自己，最后连一座栖身的庙宇都没有了，他又何处可去呢？但茫茫人间，真正假假又有谁分得清，何处可去，又何处不可去？如书中所言：山那么壮大，人却铲移它；人那么壮大，权位、生死、爱恨、名利……却动摇它；权位、生死、爱恨、名利……那么壮大，时间却消磨它。时间最壮大么？不，是“心”。当心空无一物，它便无边无涯。
7、[吉尔吉斯斯坦]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白轮船》
知道《白轮船》，是因《平凡的世界》中引用了一支歌：有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爱涅塞；有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爱涅塞；有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爱涅塞；有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爱涅塞……”，当时觉得真是一首深沉的歌，歌中描写的肯定也是个深沉而又悲伤的故事。到看完《白轮船》的时候，这种感觉又进一步加深。这是一个充满寓意的故事，将神话、理想和现实结合，以一个七岁孩子的视角，来讲他所看到的世界。童年之时，一个孩子眼中的世界应该是五彩斑斓、绚丽多姿、充满生气的，很多传说即便是悲剧的，在孩童看来也是美好的，所以每个人在那个年代都会编织出自己的一个梦。然而，现实世界很多事情却是丑陋、残酷、悲哀的。对于一个梦碎，连心中的神话都被亵渎的时候，孩子会是怎样的心境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取舍？人间的善恶和复杂的世情，就这样的一个孩子的眼中如此分明起来。
8、阿城《棋王》
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中篇小说。喜欢阿城的《棋王》听潮：经典不同于精彩，人挑书，书也挑人，不仅是因为他讲的是《象棋》且讲的最好，还因为他讲的其实不仅是《棋》并且是人。阿城所处的年代，是中国青年迷茫的年代。众所周知听潮：经典不同于精彩，人挑书，书也挑人，很多知青下乡后，生活艰苦了，书本不读了，理想暗淡了，信仰抛弃了，对于时代和未来总有种无限茫然的感觉，而对于各式各样的运动总有自己都不明白的狂热。而阿城笔下的王一生却是一个异类，整天驰骋于“楚河汉界”的疆场，在咫尺方寸之间来回厮杀，不随潮流，不近世俗，似乎无论是上山下乡的离情别意，还是十年浩劫的狂热和烽火，于他而言皆无关紧要，他的人一直都是古井不波，清寂平和。于是有人说，这是“对时代的一种变相抗争”，也有人说“是道家与禅林中的古风，悠然于乱世之中”，而我却总觉得是某一代人，找到了自己的一条道。至于是什么，在阿城入木三分的刻画和历历如绘的描写中，你一看便知。
9、[美]罗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桥遗梦》
所谓的外国经典小说，100本我起码就有90本以上看不下去，但是廊桥遗梦却是个例外。之所以这样，不仅是因为文笔甚佳翻译中文的恰到好处，也因为小说中故事的曲折矛盾，还因为剧中人物最后的抉择，但最重要的还是关于这个抉择的本身的态度。虽然小说的女主角最终选择了一条为大家所期盼的道路，但是我们看完后却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取舍在心中争斗。何以如此？可以设身处地的来想，假如你是个局中人，你是会选择和理想的情人远走，还是照顾孩子和无感情丈夫渡过一生？假如选择前者，是离经叛道为所不容，给原本的家人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成全的只是自己和情人。但如果换一种选择，选择将爱情深藏心底，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对于丈夫，对于孩子，对于情人，对于自己，这又是不是都是一种残忍呢？矛盾自然是永难停息，而能够将这一切流诸笔端以传后世，自然无愧为一本伟大的作品。
10、行之《白灯年代》
最后推荐的一篇，是行之（张超）的小说《白灯年代》。之前曾在《推荐10部短篇小说》时，提起了此篇的一个番外，此次是言归正传。《白灯年代》是怎样一部小说呢？你可以叫它青春小说，可以叫它黑色小说，或者也可以像作者那样称它为梦境小说。和大多数青春类小说一样，《白灯年代》言及的自然也是青春中的人和事：梦想、爱情、迷茫、痛苦、幻灭、朋友、温情、执著……仿佛司空见惯。但它又不一样：明明是真实的世界，却被演化成无数梦境；明明是人生的一程，却漫长的像是无尽的时月；明明是飞扬的青春，却万里无云如同永恒的悲伤；明明是小说的文体，却用的是将散文和小说打通的闲散笔法；明明是闲散的笔法，却是紧凑的难以停止的情节；明明是十分紧凑的情节，但是却偏偏需要慢下来静下来沉下来，一点点一点点地看……
这真的是一部很特别的小说，虽然文笔远没有他后来的《1900走了以后之折花门前》劲道，思想也绝没有他后来的《残》深邃，然而却无可替代。怎样特殊的无可替代呢？你曾见一个演技高超的影后，接了一个新片演十八岁的姑娘，她很努力和用心，但却始终都觉得有些不对。何故？因为那个独属于十八岁少女青涩而又成熟的味道，她已经失去了。而《白灯年代》就如这样一位姑娘，在正当好的时候，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如同在人事音书漫寂寥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与你娓娓道着青春前事。人是故人，酒是老酒，抚今追昔，他边说边唱：陈年老酒，枝头新柳，浊酒一杯，天凉寒秋。君还知愁？君还忆否？人事音书，寂寥如钩……
好了，本次的10部中篇小说，就推荐到这里了。上文选取的小说，全都是依据个人喜好而来，你看完后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或给出自身的建议，当然也欢迎你推荐一些好书给我。下次在《推荐10部长篇小说》时，我们再会。